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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三章
  
  等我將手紙畫交到李公公的手裏,他又是一陣淚下,道為:“這確確實實是陳公子的畫呢!”
  
  我微有一些吃驚,笑道:“沒想到公公倒是行家,誰的墨寶真假一眼就能瞧出!”
  
  李公公歎息了一聲,道:“這四大才子當中只有陳清秋出身微寒,他畫畫作詩往往取材於微寒,能在廁紙上畫畫的才子只有陳清秋。”
  
  我這一次不是吃驚了,倒是震驚,沒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知音在,呢喃了半天才問:“李公公,這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?”
  
  李公公收回了仰著的頭,睜開閉著的眼睛,訕訕然地道:“我有一次聽王爺說的。”
  
  我心裏輕輕一顫,沒想到原來王爺是知音,倒是半天沒說出話來,見李公公把畫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,忍不住道:“公公,這陳清秋是大罪之人,你這幅畫可千萬別再拿去賣了,以免受牽連!”
  
  李公公翻了個白眼,道:“用得著你說,公公我是這麼貪財的人嗎?”
  
  我也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,道:“公公你不貪財,只貪銀子!”
  
  李公公又是一記大暴粟,敲得我腦門一陣陣生疼,道:“你小子真不知道好歹,我已經給嚴管家說過了,調你去內廚房當差,你明兒就洗洗乾淨,進來當差吧!”
  
  我腦袋一陣暈乎乎地,心頭欣喜,內廚房……那不是挨得更近了。
  
  “什麼挨得更近了?”
  
  我才猛然省悟自己正在胡言亂語,連忙咳嗽了一聲道:“挨得白麵饃更近了。”
  
  “呸!”李公公將我鄙夷到了極點,道:“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德性……”他轉頭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無人,才湊近我眉飛色舞地道:“有比白麵饃好百倍的東西,你來了就知道了。”
  
  他說完就一臉道貌岸然地走了。
  
  李短腿與宋麻子表現的跟生離死別似的,若不是你們惦記著把我閹了,我至於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麼?想到此處,我頭也不回地拎著一個小包走了。跨過了雜院那道門,深吸一口氣,原來這一門之隔,奴才的層次就不一樣了。
  
  李公公正忙得暈頭轉向,見我進去就將一堆乾貨塞我手裏,道:“去,去讓大師傅把這些上等乾貨泡了,這些個乾貝,鮑魚都要多泡些時日,然後卻取上好的火腿,母雞慢慢燉著。”
  
  “王爺愛吃這個?”
  
  “王爺才不愛吃,這是給安寧郡主吃的?”
  
  “你,你說什麼?”
  
  李公公回過頭來,不耐煩地道:“安寧郡主想過來看看他倆個哥哥,過個幾日便到……”
  
  我的耳朵嗡地一聲,手一滑將那些上等乾貨都掉到了地上。
  
  
  
  李公公罵道:“我說你想什麼呢?這可都是皇上給賜的貢品,上等貨,把你零賣嘍都不值這一塊乾貨。”
  
  我連忙將地上的乾貨抱了起來,嘻皮笑臉地道:“這乾貨哪能跟公公你說話逗樂子。”
  
  李公公呸了一聲,道:“快滾,等下被嚴公公發現,我瞧你還樂不樂得起來!”
  
  我將乾貨送到廚房,忽然覺得口乾舌燥的,去大缸邊用瓢盛了點水剛喝了兩口,卻見著了水面上的倒影。一個面目黝黑,滿面土相的奴才,忽然笑了,吐了一口氣暗笑道:你還當你是那個斜馬依橋,風流倜儻的才子嗎?現要的安寧郡主只怕是面對面也認你不出呢!”
  
  這麼想著,心突然定了不少,人一下子神清氣爽了起來。
  
  廚房裏頭一陣嘰嘰雜雜的閑語聲。
  
  “聽說這個安寧郡主潑辣得很啊,是個非常難伺候的主。”
  
  “可不……要不然怎麼會被嫁到土番這麼遠的地方!我聽說她是因為得罪了皇上,才被降罪的。”
  
  撿菜的大媽挪了挪身體,道:“可憐喏,聽說土番人紅毛綠眼,個子有我們中原人二個這麼大,還打老婆!”說完二大媽歎息著搖了搖頭。
  
  我則苦笑了一聲,咱們要熬上幾夜去伺候這個人,還在為這個人不知名的境遇歎息,誰又會來歎息咱們的命運。
  
  內廚房裏的人眼色可比雜院裏的人好多了,我一到很快就被認出是雜院裏李公公最欣賞的奴才,立刻得了許多另眼相看的待遇。午飯早就替我留著了,一碗大白米飯,上面蓋了一些菜,我吃著吃著發現下面還藏著一根獐茶鴨腿,將它糾了出來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果然肉味純正,香氣四溢,想了想到底捨不得吃,找了一張油紙將它包了起來。
  
  王府裏的人幾乎都忙得人仰馬翻,不停地看人跑進跑出,嚴管家上午已經讓二三個人掌嘴,三四個人庭杖,他老人家是忙得個不亦樂乎,何況下面的奴才?
  
  但凡在王府之內呆了超過十年的,都知道這位郡主是出了名的挑剔,手段狠辣,就越發不敢怠慢。我橫豎新來,一時半會除了打一些雜,也插手不了多少事,他們也不敢讓我插手。晚飯過後,我向李公公告假,去看立哥。
  
  盤口鎮雖是關外小鎮,卻是大漠裏最靠近中原的城鎮,五湖四海的人很多。鎮上一入黃昏,便有許多個雜耍,小吃攤擺了出來,沒有馬賊的夜晚,倒也是熱鬧繁華之極。
  
  我往一餛飩攤旁一坐,嚷了一聲,道:“老闆,來碗熱湯餛飩!”
  
  娘親說餛飩要做得好吃,只有一個秘訣菜少肉多。老闆一聲來嘍,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就端到了我的面前。我拿起筷子嚐了一個,過去總不知道自己碗裏的餛飩跟娘親的是不一樣的,後來才知道娘親碗裏的餛飩就像這老闆的餛飩,聞不到一點肉味,餡很柴很柴。
  
  咽下最後一口餛飩,我放了一個銅板在老闆的桌上。還沒站起來,就聽到立哥那大花腔開嚷了:馬賊來啦~~~
  
  哄,一聲響,鎮民們手腳麻俐地拎起錢袋,把車靠牆一推,然後撤腿就跑。我悠閒地將坐在那裏,將那碗湯喝乾淨,卻沒等到立哥那聲:鄉親們,回來~~~。
  
  不由皺了一下眉,心中暗想果然是馬賊麼,卻看見一隊黑衣馬隊馳入城內。我連忙起身,站入牆角暗處。
  
  黑衣馬隊進城之後,卻立在街心紋絲不動,只聽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冷笑道:“是誰說我是馬賊來著的?”
  
  我心裏格蹬了一下,竟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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