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二 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有一個武藝高超的博野在隊伍中,固然可以緩解不少,可是剩下隊伍裡必定個個都有高手在。而且根據謝問柳的觀察,只怕自己這支隊伍在二十六支中只屬於中流水平。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,再加上睡在腳邊的老俞呼聲震天,謝問柳怎麼也睡不著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想了一整晚,第二天早上起來修書二十四封,除去已被全滅的土拔族他都派人送去了一封信,意思自己能力所限,絕無意與各位好手爭奪勇士之位,若有勝者自己甘願當俘虜云云。他這封信讓剩下的二十四支隊伍當作了笑柄,都道果然是雜種,爛泥扶不上牆,北國人個個以當勇士為榮,哪裡瞧得起這種懦夫行徑,就連謝問柳的部下也是既氣又羞,暗暗瞧謝問柳不起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只因謝問柳這支伍實在不算高手行列,他願意自跌身價,別人也就不再理會,只集中精力對付那些實力強勁的隊伍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卻毫不在意,但是一有兩營決戰,他必去觀戰,一旦哪營贏了,他立馬帶著人馬給人送水送吃的。最初其他營的人還小心提防,時間久了,謝問柳一臉老實膽小怕事的模樣讓他們既不屑又放下了心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博野雖然名義上是葛爾朗養在府裏的家丁,但有一些遠房的親戚關係,武藝不錯,很有幾分野心。他有心甩了謝問柳單幹,可此地與葛爾朗音信皆無,他不知道得罪這位名義上的少爺會不會有干係。但謝問柳的所作所為,又讓他很是看不起。不但未戰先降,如今還自降身份去給其他原本平起平坐的隊伍為奴為婢,終日帶著一個瘋瘋顛顛的老瘋子丟人現眼。博野最終忍無可忍與幾個人私下商量了一下,決定當晚軍變先反了這個沒骨氣的假冒少爺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剛給戰勝了的軍營送完東西,回來的時候只見營前一片安靜,那個守營的士兵偷偷掃來的視線與謝問柳一碰,連忙收了回去。謝問柳心中一動,喊道:「去,把博野給我叫來,我要再去一趟巴赫查家大營。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守衛遲疑了一下,轉身往營內走去。謝問柳見身後的幾個侍衛都不約而同的貼近了自己,他拉著在身後撓頭抓癢的老俞走前幾步低聲說:「他們要造反,等下我一吼,你就跑!」他見老俞皺著一對糾結的眉毛,仍舊忙著跟自己的蝨子過不去,像是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。謝問柳心想也顧不得這個老瘋子了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他悄悄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劍縮在衣袖裡,這把短劍是當年鑄劍名師歐陽冶子晚年的遺世之作。長約五寸,一寸半寬,與其說它是劍不如說它是匕首,劍身漆黑,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打造。可能是這位名師鑄造了一輩子的兇器,晚年大徹大悟,這柄劍刃口極鈍,根本割不傷人,所以連劍套也省了。這也是為什麼由如此著名鑄劍師打造的劍卻籍籍無名,連個正名都沒有,後人索性用無名來稱呼它。謝問柳臨出門之前,葛爾朗打開庫門讓謝問柳隨意地挑一把。葛爾朗雖然是文官,卻對兵器頗有研究,收藏也頗豐,按常人進去自然要挑一把稀世名器。誰知道謝問柳進去逛了一圈,就挑了這麼一把不顯眼的匕首,讓葛兒朗著實驚訝了一番。謝問柳心裡自然有計較,他文不成武不就,若挑了一把名器,什麼叫作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還是懂得。謝問柳來了御史令府這麼二個月,已經深知藏拙在侯門裡的重要性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將劍在衣袖裡面藏好,他見長得黝黑的博野走出來,便微笑著走上前去。謝問柳自小在非漢人的蘭都長大,在這民風驃悍,好勇善鬥的國度裡要想活得滋潤,就要比別人更狠。可是作為體質相對較弱的漢人,出奇制勝是最好的辦法。無名雖然是一把鈍器,但謝問柳從小磨豆腐,臂力驚人,他自問一劍就可以卸了博野的一隻胳膊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他滿面春風地走近博野,四周的士兵也在慢慢小心的走近他們。謝問柳突然大吼了一聲,指著博野的背後道:「巴赫查家的箭隊!」自從土拔的隊伍一夜間被亂箭射死,巴赫查家最擅長的箭隊就成了其他隊伍的夢魘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博野下意識的轉頭,謝問柳一劍揮出,可博野武藝算得蘭都城內一流高手之內,觸覺靈敏,頭也不回一把抓住了謝問柳的胳膊將他甩了出去。北國人天性兇猛,他與謝問柳這麼短兵一相交,心裡便起了殺機,只見他手一伸露出黑色的鋼刺拳套,一拳朝謝問柳的腦門擊過去。謝問柳眼一閉,心想必死無疑,誰知道半天不見他的拳砸下來。他微微抬眼一看,只見老瘋子鬚眉張揚,大眼圓睜,他的手握著博野的拳頭一點點往上抬,博眼面紅耳赤,顯然竭盡所能卻不能撼動老瘋子的手掌。四周的士兵稍許有一些驚愣,臉上顯出遲疑的神色,猶疑著挪動著腳步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突然從士兵中跳出一個瘦小的士兵喝道:「博野已經被制住了,你們當中誰想要當葛家的叛逆!」那士兵雖然個小,卻用了一把大刀,兵衣下只見胳膊肌肉糾結,顯然也是一位好手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心中一動,立刻起聲喝道:「老俞卸了叛逆者的胳膊!」瘋子一聲大吼,果真將博野的胳膊折斷了,按他的意思似乎想要將博野的胳膊整個扯下來,謝問柳急忙制止了他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原本猶豫不決的家丁們被老瘋子猙獰的樣子一駭,連忙退回原處。他們都是葛爾朗訓練有素的家丁,跟著博野造反,只不過是不確定謝問柳的地位,眼見博野出來被委以重任,而謝問柳只不過是一個擺設。可沒想到謝問柳身邊這個不起眼瘋瘋顛顛的貼身老傭如此兇悍,不知道老爺是否其中早有安排。再加上北國人崇拜武力,眼見這個老傭人只不過一招間就斷了博野的胳膊,看來整個營中無人能敵,所以駭怕之餘也有一些敬佩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博野很快就被士兵們一擁而上捆了起來,他胳膊被折斷,疼得臉上直冒大汗,但嘴裡仍然大嚷著不服。謝問柳沒想到老瘋子居然是武術行家,心情一鬆,讓人將博野拖到營內。他高高坐在營內的帥座上,以前雖然天天坐,但從無像今日這般,心情暢快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你有什麼不服?」謝問柳悠悠地道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是主將先攻擊屬下,屬下只是正當防衛而已。」博野昂著頭道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將手中的短劍往地下一扔,眾人見只不過是一柄還沒有開過刃的匕首,不由一陣譁然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道:「漢書常說君臣之道,主僕之義,我是主,你是僕,莫說我只不過是想試試你的身手,就算我真取你性命,你又怎敢以下犯上!」謝問柳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,眾人低頭不語,謝問柳知道他們已經有了懼意,正是收服他們的好機會。博野武藝高超,原本謝問柳一讓再讓就是想到要仰仗他這一點,如今來了一個武藝高出他十倍不止的老瘋子,他存了心想要滅了博野的野性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指著博野道:「你以下犯上是死罪,我念你過去的一個半月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如今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,責令打一百軍棍!」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,博野果真面如土色,一百軍棍打下去不死也殘,其他參與的士兵也個個噤若寒蟬。謝問柳才滿意地道:「但是你胳膊已斷,可抵五十軍棍,剩下五十軍棍暫記帳上,你滅敵一人抵消一棍,你可願意?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博野死裡逃生,連連叩頭謝恩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又將那位瘦小個子的士兵喊上前來,得知他叫葛雲,是葛爾朗家的家生奴才。謝問柳將他誇讚了一番,原本想提升他的位置,但想到現在升了也不過是一個空位,便賞了他一百兩白銀,著實讓其他同樣清苦的士兵一陣羡慕,謝問柳這樣一罰一賞,無形地在他們心目得到應有的地位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去了他們的勢力,才吩咐人替博野鬆梆,讓人替他診治過之後,將懷裡的一張圖紙攤桌上,咐咐他們上前來看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上面粗粗略略的畫了五朵紅瓣黑芯的梅花,眾人不解,再仔細一看只見每一朵梅花周圍都標著著小字,如巴赫查家,土拔家,呼兒金家等等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這是我們二十六家的營地所在的圖形!」博野脫口道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謝問柳贊許地看了他一眼,點了點頭,道:「凡是我用黑色標記的就證明這一營已經被滅。你們看……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眾人一看,心中都一震,葛雲大聲道:「所有在梅花花芯位置的營地全都被滅了。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不錯!」博野點頭看著那些營地邊的黑字道:「而且這一些營地都是被偷襲所致,全營皆滅,卻又不知道是哪一營幹的。這麼看來是有人蓄意為之。」眾位士兵一陣竊竊私語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我認為不管是哪一個營,或者哪幾營所為,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周邊的互相廝殺,他們坐收漁翁之利。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簡單,一共五朵梅花卻有二十六隊,最好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不在這梅花陣形裡面的一隊……」葛雲興高采烈地道,他的聲音越說越細,那張圖紙的最東南端單獨駐營地赫然寫著葛爾朗家,他住了嘴,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所以這支隊伍的實力,他們一定遠遠高於其他的隊伍,才能自信在魚水混雜中,仍能漁翁得利!」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 「遠遠高於其他的隊伍的實力……」眾人都若有所思,博野道:「那麼豈不是等我們自相殘殺夠了,他只需要出面收拾一個殘局,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。」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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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◇ 墨緋 ◇《朝花夕爭》 by 徹夜流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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