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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裏面他的手就擱在那兒,仿佛只要我伸一伸手,就能緊緊握住它,可是我伸了整一個晚上,手臂都伸酸了,它依然離我咫尺之遙。

天一亮,我迷迷糊糊彈開眼,操,怎麼說手這麼酸呢,虎子正趴在我的胳膊上大流口水呢。洪英也是一個懶婆娘,自己的兒子下了床她也不知道,兀自在那裏做著她的落難大小姐天亮不下床的美夢。

我小心地將虎子的頭放下,拿了砍柴刀出了門,習慣性地走到院中坐下劈柴。漠北冬日的天氣極為乾燥,常一連數十日不下雨,那柴禾極乾,不但好劈也好升火。一刀下去,乾柴俐落的分成兩半,我正劈得興起,李公公來了。

“哎呀呀,你這是做什麼呢!”李公公跑了過來,將砍刀從我的手裏奪下,把我的手揉啊揉的。

我忍不住問:“公公,您不是只給比你官大的揉腳嗎?”

李公公朝我一翻白眼,道:“現在是腳嗎?”他湊我跟前道:“你現在可是王爺的近奴,有什麼消息給我通個信。”說完將一包東西塞我懷裏。

我用手一摸,暗自一笑,還是我以前被他拿去的那五兩銀子。李公公帶我進了內院,嚴管家對我這個近奴倒是不太巴結,只是一本正經地念了幾條王府的家訓,留給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有以下幾條:

第一,戒好奇之心,凡奴者一律不可東張西望,胡亂觸摸非打掃範圍內之物。若有觸戒,杖三十。

第二,戒非份之心,凡奴者一律遵守自己的本份,覬覦之想,非份之言,皆為觸戒。若有觸戒,杖五十。

第三,戒好勝之心,凡奴者一律謹言恭行,禁任何爭鬥之舉。若有觸戒,杖五十。

“聽見了沒有?”嚴管家慢條斯理地道。

“聽見了,聽見了!”我乾笑了數聲,與李公公揮淚而別,跟著嚴管家乾瘦的背影往書房而去。

“你呢,先幹著,幹好了,王爺自然會發話,讓你升格成黃衣奴才……這要是幹不好,你還回廚房打雜去!”
“是,是,奴才一定好好幹,不辜負王爺跟您老的期望!”

兩人說著就到了一間別緻的小花園前,園內竹影婆娑,雖然是冬日,不是那種蔥油油的綠色,但枝椏交錯,婀娜多姿, 也別有一番韻味。園內的石徑是一溜的水磨鵝卵石,光滑細膩,從竹枝掩映的園弧窗內,剛好可以看見王爺正坐在那裏看書。

清晨的日光照著他的臉,一層淡淡的蜜色襯得他俊朗的五官更為分明,飛揚的眉毛,英挺的鼻梁,輪廓分明的唇線,臉上帶了一點晨起的浮腫,卻不難看,而是多了一份慵懶。


我抬腳就想往屋裏走,卻被嚴管家攔住了,只見他乾枯的手擋在那兒,滿面肅穆,一臉的道貌岸然。我咽了一口唾沫,將懷裏還沒有捂熱的五兩銀子塞到了他的手裏。

嚴管家眼皮抬開了,看了我一眼,頗為贊許我孺子可教也的悟性,從懷裏丟了一塊抹布給我,道:“去書房看看有什麼沒擦乾淨的,可別擾了王爺瞧書!”

“不是給王爺磨墨的麼?”

嚴管家哼了一聲,道:“磨墨?那是多雅的一件事,就你這挑糞砍柴的手,也配給王爺磨墨?”

“是,是,給王爺打掃也是好的。”

“就是,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活呢,快別廢話了,去吧!”嚴管家訓完,就轉頭踢脫踢脫地走了。

我拿起抹布進了書房,房裏的布置是王爺一慣喜愛的簡潔,一把梨花木刻椅,一張花雕書案,唯有案上的玉龍筆架,銅雀硯瓦,金鳳箋花方顯出這是一個王爺的書房。

王爺的髮髻今日梳得有一點高,可以看見他脖子下深深的髮窩,幾縷髮絲從王爺輕薄的烏紗便帽中脫出,搭在他白色的衣領上,黑白分明。

我拿著抹布擦著椅子,忽然發現我倆僅有一尺之隔,那麼的近,那麼的遠。我覺得心裏空蕩蕩的,像那裏曾經長滿了草,卻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,如今空空的,不敢隨心所欲的暇想,就怕回聲太大了,叫別人聽到了心聲。

“顧九……”

“嗯?”我連忙回過神來應王爺。

王爺輕飄飄地翻過了一頁書,淡淡地道:“你已經把我後面的椅子擦了快半個時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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